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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实入虚 画为心象——文化建设者董萍实的审美独造
经过几年的邀约,前几天终于从董萍实那里淘到几幅山水画的图片,配上一篇文章,通过新媒体发表出来,瞬间引起关注,点击量的峰值噌地一下,蹿了上来。朋友圈里很多人都问:“把他都挖出来了?怎么做到的?”评论、留言、询问,仿佛回到了轰轰烈烈的七八十年代的画坛,那时的画坛是刘国松、周韶华、董萍实、石虎等一代画家的画坛,他们立画坛之潮头,发画坛之先声,成为一个时代的画坛代表。后来,笔者学习着他们的文章、研究着他们的绘画从青年走向了中年。
受观众之托,笔者以敬仰之心,鼓足勇气为偶像写评,实乃战战兢兢。
董萍实是一位务实的人,却又是一位务虚的画家,务实是因为他谦和、睿智,务虚则是神游于飘渺的空间里,让精神往来于天地之间。在此可以引用周韶华对董萍实的感慨之言:“董萍实数十年如一日,天马行空、弘道养正、探寻不已,令人振奋地建构了一个壮阔恢宏、充实精微的艺术世界,既玄远深邃、超越现实,又亲切质朴。他把自然生命与人格本真、气质本真高度融合,自然而然地契合着现代人的心灵,同时,以极富形式美感的艺术样式,呈现了蔚为大观的文化篇章……,他也终于把自己的生命与宇宙生命、艺术生命化为一个有机的整体,步入了圆融通透、无碍无滞、生生不息的化境。”
务实体现于点点滴滴,比如,笔者给他打电话说想尝试着给他写一篇短评,他则干脆利索地说:“写,尽管写,写完了,咱俩再讨论,‘一千个观众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无需参照、无需瞻前顾后、无需拖泥带水、无需受他人干扰,放开手脚,我相信您”。放下电话,他又发了一条短信:“您忙去吧,联系上就好”,笔者本还想说些什么,却没有回信,因为,虽然相隔千里,完全可以感受到微信那头一定是不想让笔者再“磨磨唧唧”,而是抓紧“干活”。
返璞系列之《冰山上的雪莲》 宣纸水墨 66x66cm 创作年代1993年
务虚,笔者可以滔滔不绝,言犹不尽。也许“以实入虚”论述董萍实的绘画艺术,会让他暴跳如雷,可是笔者亦有自己的观点。
董萍实的“入虚”体现于果断而决绝地离开赖以名世的“北宗山水”和他的“新北宗山水”。“北宗山水”是真实的,从艺术形式上说,那是以触手可及的真山真水为蓝本,而进行搜妙创真的艺术创造;从审美习惯上说,那是传统经典、艺术典范,那经典是亲切可感的真实,那典范是程式化、规范化的真实,那程式、那规范又深入人心,摸得着、看得见。当然,就“北宗山水”以实而论,笔者可以写出十万字论据,在此仅从艺术形式、从审美习惯两方面论述董萍实的“以实入虚”的艺术表现。仅做例举,不做罗列。
首先在审美习惯方面,董萍实立足于传统经典,如被称之为“北宗山水”的“刘、李、马、夏”,而表现于或抽象或写实或意象或具象的高度融合,从而“以实入虚,以虚入境”,并以“实”写“虚”,却“虚”的真实,甚至比真实还要真切。
学习阶段,董萍实受孙天牧的影响,以临摹“刘、李、马、夏”而崭露头角;而立之年,以拓创于“刘、李、马、夏”及孙天牧的“新北宗山水”而闪烁光芒;不惑之年,以割裂“刘、李、马、夏”而争议不断,褒贬不一,当然,也在质疑声中轰动了画坛,刮起了“董萍实太白风”“纹象山水风”。董萍实也由此大踏步地从“真实”的经典之中走向了“入虚”的“纹象山水”。
董萍实的本体语言探索创构与刘国松、周韶华、石虎等人的影响有关。董萍实年轻时出版的《中国画特殊技法》(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当年售罄再版)就是刘国松写的序,2001年,在中国美术馆,董萍实与刘国松、王长百共同举办学术展之后,“纹象山水”受到了更为广泛的关注,各学术团体的“学术名家”展览邀约不断,大家盯着不放的就是董萍实的“纹象山水”。其‘纹象山水’乃是一种源于中华民族文化的源点‘纹’,以山川风物为基础形态、化自然景物为‘纹象’,天然图像与人文符号共生、东方神韵传统魂魄与现代风采交相熔铸、人格精神自然精神物化形式‘三美和鸣’、图式笔墨幻化无方自然而然、审美境界高度升华了的现当代水墨艺术新样态。并在源远流长、博大精深的山水文化发展流变之中,具有显而易见的文化建设性和创造性。同时,由于象征所固有的抽象意味,一些更趋向音乐的‘纹象’便顺理成章地步入了‘无形大象’境界,从而造就了‘纹象山水’意境深远、文化内涵丰厚、形式美感强烈而又独特的高洁品质。也对“纹”“象”“纹象”等特指意涵做了释解。
纹象太白系列《太白传奇之邀月》 宣纸水墨 137x68cm 创作年代2003年
此背景笔者不再赘述,不过,透过其主要归纳,以及释解,笔者看到了另外一番景象。
人生道路上,每一次叛逆都是一次成长,艺术的道路上,每一次否定自己,也都是一次痛彻心扉的领悟。七八十年代,董萍实完全可以凭借着拓创于“荆、关、董、巨”“刘、李、马、夏”等传统风貌,振臂高呼,四处走穴,而赚名得利,又名利双收。可是,艺术对一位纯粹的艺术家而言,那是信仰,对于一位不甘小成的艺术家而言,探索未知则有着无穷的动力。董萍实不愿躲在既成的温柔乡里,重复昨天,而更愿意挥挥手,诀别过去,走向未来,这样会失去喝彩,甚至会失去藏家,然而,当确立把永恒作为毕生追求时,他便如朝圣者一样布纳芒鞋,苦修于崇高之路,所以,当同道都认为他“叛逆”之时,他正在攀登高峰,想必,董萍实攀登高峰一定不是为了让更多的人看到自己,而是为了看到更加精彩的世界。这从行为方面“从实入虚”。
对欣赏者而言,绘画是视觉艺术,对创作者而言,绘画又是情感艺术。从董萍实的“纹象山水”中,笔者看到了传统,那传统不仅仅是“刘、李、马、夏”等北宗山水的样式,也看到了“董源、巨然”“米家山水”“元四家”等南宗山水的优长,当然也看到了董文敏“势决南北高下”的执拗。在他的“纹象山水”中有崇山峻岭、深岩巨壑的奇崛之笔,也有疏朗清旷、温润蕴藉的秀润之品,而在表现技法方面,有工的细腻、有写的洒脱,亦有工写结合的微妙,也许那技法是笔墨浑成,也许那技法是多种材料统合了一体,但是,不管是笔墨,还是多种材料,美才能让观者入心,入情也才能感人。那美是“融汇南北、放眼世界、古今结合、中外辉映”的新样式、新风神,有别于传统,也有别于今人,那入情的艺术则是画家的内蕴,有儒、有道、有释,又非儒、非道、非释。董萍实认为:“天下万物,“物物皆有生意”,艺术形式亦然。由于生命与美是紧密关联在一起的,因而生命意味和生命之美的阐发就成了艺术创造亦即形式创构的重要内容。”是的,在董萍实的绘画中,一点、一线、一面,无不流露着修为、哲思、妙悟、遐想、智慧,也凝结着汗水、呈现着意志。显然,这是从审美习惯方面“以实入虚”。
其次,在艺术形式方面,董萍实立足眼中之物实现胸中之物、笔底之物的转换。他立于“实”升华为“虚”的意蕴,却“虚”出了意境空间,如印象主义、如浪漫主义、如抽象主义,又如诗歌、似哲学,却还有那诗歌、哲学到达不到的地方。
在董萍实《戏说本体》的论述里,他曾说:“炁,它摸不着、看不见,但弥漫于天地之间,无所不在。它具有潜在的巨大能量和无限的孕育化生之功,在它的无休止的运化之中,生成形形色色的物质,并在其中流贯不息,乃是化生万物的本原”。而在创作当中,董萍实即遵循此理,也遵循此法,比如在《李白诗意》系列、《返璞》系列、《纠缠》系列、《山水传奇》系列、《纹象太白》系列等“纹象山水”中,“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董萍实以眼中之物、之景,写心中之意、之境,有某山、某水,却并非对具体时空中某山、某水的刻画,更非真实的写照,而是“外师造化,中得心源”,以“万物为师”“搜妙创真”,让万物之变与心中情感在具象与抽象之间神遇而迹化,让得乎寰中的具象融于苍茫的化境之中,使画面的整体超于象外,又呈现出妙韵天成的意蕴,而超乎象外的意象则因具象的若隐若现、乍合乍离,呈现出“荒荒油云,寥寥长风”的意境。那具象是灵魂中闪现的情感印象,那意象则是对具象进行整体而有趣味的加工。意象美,美的充分,具象妙,妙的真切,具象辉映着意象,境界开阔,弥漫着张力,还充盈着气势,那气势有祥龙在天,姿貌飞舞之感;有鲲鹏击水,纵逸怒放之意;有江河浩荡,汹涌澎湃之势,瞬间吸引眼球,目不暇接。
纹象太白系列之《山石耶、太白耶、萍实耶》 宣纸水墨 69x69cm 创作年代2006年
然而,激荡着旋律的点、线、面则与具象、与意象又形成强烈的对比,从而让“离披点画”在“谨于象似”与“脱其凡俗”之间,“六法俱备,万象必尽”。画面之中,董萍实用线很多,也很畅快,粗的、细的、纵横的、交错的,线条随着心象的变化而生发,带着心电图般的情感,意蕴随着胸次的跌宕而升华,又带着抽象的意味,而点与块面的结合,也很灵动,渗透的、生发的、流动的、剥落的、凝固的、幻化的、分散的,老辣又恣肆,酣畅而淋漓,简洁之处,意态丰富,苍茫之处,浑然一体。那浩荡纵情的高远、那仪态万方的深远、那虚实相生的平远,或渲染或渐变或转换,湛发着灵心,倾吐着衷怀,一切都轻轻松松,亦过渡自然,交接也很和谐。显然,唯有这样的节奏、这样的韵律,才能演绎出如此美妙的视觉张力,也才能给人一种“风、雅、颂”齐集,“趣、韵、理”俱生的审美体验。毫无疑问,这不是描绘真山真水所能表现的意趣,也不是“为写意而写意”所能呈现的品格,而是“以实入虚,移情入画,因境变法,画为心象”的境界。
当然,除了艺术形式、审美习惯,董萍实“以实入虚”进入“天地人和”之外,他还有更多表现,在此笔者抛砖引玉,期待更多论述。
但是,必须强调的是,由董萍实的“纹象山水”,笔者想到了顾恺之“迁想妙得”“以形写神”;荆浩“气质俱佳,六要齐全,四时齐备,且具天成之妙”;宗炳“应会感神”“澄怀昧道”;倪瓒“写胸中逸气”;唐伯虎“寄乐于画”……。历代名家搜妙创真之时,无不重视心象的表达,却更重视“有古有我”,而“我”作为本体,既是“当随时代”的承载,也是彼时新形式、新风格的引领,或者带着彼时争议的“变革、重塑”,当然也是未来的传统,未来之“古法”。所遗憾的是,绘画发展到今天,很多画家只顾对景刻画,即便偶尔抒怀,偶尔写心象,却也忘记了,或者失去了“变革”“重塑”的勇气,不敢“创造”,也不敢“构建”,仅仅“我看风月,写己之心,杯水风波”,而没有“当随时代”,更没有“发时代先声”,实属近几十年整体画坛的悲哀。而几十年以来, 董萍实一直讲究《再造水墨山水语境》,进而实现《语境的升华与生命语汇的建构》和《异质同构、文心雕龙》……,他认为:“创造应与时俱进、随心所欲、发自肺腑,而不是照葫芦画瓢。创造既不是重复描摹,也不是“二级创造”的“改造”,而是“原创”。由此,艺术语言才会具有当代性、才会具有个性品格和文化品格,才有可能趋于完美,这是艺术的根本特质决定的”。董萍实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他如一位孤独的探路者,摇旗、呐喊、追逐、叩问,他身体力行地实践,披荆斩棘,独上高楼,衣带渐宽之际,他蓦然回首,也看到了灯火阑珊的辉煌。
如果说齐白石衰年变法成为时代标程,那么,中年变法的董萍实则给自己留足了更上层楼的时间和空间,尤其近三四十年,董萍实足迹遍布了神州大地,眼界搜尽了古今经典,技法融通了中西神髓,他也把生活感悟、处世哲学、艺术真谛交融着所观、所感、所宠、所养,一并融入他的“纹象山水”,他的“纹象山水”也进入了化境状态。尽管董萍实远离喧嚣,躲避繁华,可是,只要在不经意之间流露出一点点他探索的端倪,他那化境状态也能迅速引起共鸣,成为关注的焦点。也许这让他欣慰,也许他并不在意,因为,他只在于淡泊、在于宁静,在淡泊、宁静之中,把自己的心境输送到画面,营造出属于自己的精神空间,在那个属于他的精神空间里,一切听从内心深处的召唤,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不求卓远,却演绎出一幅幅经典。
因而,傅京生说:“董萍实专心致志,精研艺术本体规律,他心无旁骛,孤寂潜行,在艺术上实现了重大转折,取得了重大突破。无疑,蕴涵在董萍实技法语言中的基本思想原则完全可以作为‘火种’,在当下的文化时空中传播,倘若这‘火种’点燃照亮了我们思想,那就一定能够照亮一大片未开垦的学术天地”。是的,艺术是公正的,付出了多少,就会收获多少,历史也是公正的,探索有多深远,回报也就有多丰厚。笔者有理由相信,立实入虚的“纹象山水”必将成为这个时代百花丛中极具生命活力的艺术样式,董萍实的艺术经历也必将成为后学者参考的典范。
(文/桑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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